第五十章 大难前奏
楚人治楚,不要留下一个与当地士族黎庶不和的牧府以遗来日之祸患!”
“荀侯之言乃天下大计,丞相纵然不喜士族豪强把持地方之弊政,亦得来日方长徐图变之,若操之过急,则大兵北还之日,便是九郡复叛之时。”坐在下首的司马懿款款言道。
曹操本来听了荀彧的话心中颇为不快,待听了司马懿的话,不禁笑道:“图西川或者下江东,荆州都是必经之地,在那里驻大兵是必然的事情。所谓‘大兵北还之日’,恐怕是天下重归王化之时了!仲达这是不知兵者之言。”
司马懿淡淡一笑:“若丞相不纳荀侯之言,恐怕图西川也好,下江东也罢,均不过是镜中水月罢了……”
曹操的脸色沉了下来:“仲达此说,又做何解?”
司马懿款款言道:“一者,朝廷无水军,恕臣下直言,丞相在玄武湖内训练出的所谓‘水军’在长江风浪之中根本不堪一战,这些在北方征战惯了的勇士一旦到了江面上,只怕连一个能站直身子的都没有。伐江东没有水军,便无异于赤膊上阵。荆州十万甲兵之内,半数以上是水军,这些士卒常年习练水战,往来于大江之上,乃北方诸兵将不可比。故此丞相要取江东,必先取江陵之荆州水军。这些水军都是荆州本地子弟,其将校皆出身九郡望族,丞相不用他们,奈何北军中却没有通习水战之良将宿兵。若不能使其真心归附,只怕丞相十年内万难行征江东孙氏之役。”
初始曹操面上还带着些许讥讽之色,随着司马懿细细解说,他越听越是认真,最后竟然直起了身子,正襟危坐面色肃然,待司马懿话头稍落,他便急不可耐地问道:“这是其一,其二呢?”
司马懿微微一笑:“二者,无论是图西川还是下江东,荆州均为前哨,无论钱粮辎重还是舟船甲杖均要仰赖这些地方豪门筹措供给,总不成千里迢迢自中原向前方输送给养。若行政幕府不能熟悉荆州风土郡望,不要说征钱粮、筹给养、造舟船,连自给自足都难比登天。丞相若要以荆州为本西取蜀中东下孙吴,便须善自抚慰荆州地方,以许其自治为条件换取地方豪强的全力襄助支持。说句乡间俚语,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论起这些事情,那些士族郡望比起只会弄刀动枪的将军们强得太多了……”
曹操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看了司马懿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此人为司法参军,真是大材小用了,这是一个军师祭酒的材料呢,可惜这个位置已经许了贾诩……
他转过头看了看荀彧,笑道:“文若之谏,当真是字字珠玑,第三谏是什么?”荀彧垂下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毅然决然地道:“丞相有疾,好醇酒妇人,此番南征荆州,不饮醇酒,不收妇人,这便是荀彧今日要谏的第三件事!”
曹操一怔,面色立时涨得通红,圆睁二目哈哈大笑道:“文若何必如此,某好醇酒妇人,此天下人皆知之事也,吾固不以为耻,文若又何必再三思忖?宛城之事,曹某丧一子一侄一员大将,诚不痛心?此事文若即便不谏,老夫亦不会再蹈覆辙!”
荀彧诚挚地道:“丞相如今为宰,大汉乾坤之柱石,再非昔日割据中原之一方诸侯,行止仪态为天下人所仰望,说到底,这还是与能否顺利收治荆州息息相关之事。丞相先能自重,而后天下重之,还望丞相不要轻忽……”曹操放声大笑:“这谏得好,文若这几谏,抵得一个乡侯的军功!”
他回过头看着司马懿,温言道:“老夫今日实在是畅快非常,上天待某不薄,虽夺奉孝于英年,却又将仲达赐予老夫……仲达尽管放才而为,朝廷绝不会吝于*爵赏……”
自宛城通往樊城的大道上,如今一派热闹景象,到处都是扶老携幼拉家带口的人流,星星点点的牛车夹杂其中,那是外来的大户们代步的工具。时值盛夏,太阳悬空高照,一丝风都没有,照得大道上一片白亮。偶尔有几棵小树,树下也挤满了乘凉避暑的人群。大道附近的水井都被左将军麾下的士兵看守了起来,路人取水解渴必须排起长长的队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前几日因为取水纠纷已经闹出十几起人命案了。让那些大户士族们不爽的是,这些看守水井的军士全都是来自北方的蛮子,根本不懂贵庶之别,迫得他们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之人此刻也得像粗鄙下贱的农夫般按次序排队取水。
他们不是没去理论过,但是那位带队的将军委实不大通情理,对于他们的出身和资望丝毫不以为意,对于他们矜持着的贵族风范嗤之以鼻。这些世家的子弟长老们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若是换了别个,他们早就计量着要联合起来派人到樊城去向刘豫州告上一状的了。不过对于这位天下闻名的汉寿亭侯,大家到底也还存着几分顾忌。据说便是刘皇叔平日里也是以兄弟之礼待此人,这个刁状即便告下来了,只怕也没有什么味道——各家族长总要为那些在刘豫州军中做官的子弟们想想吧……
看着大道上往来熙攘络绎不绝的人流,关羽红彤彤的脸膛上如今也有些泛青。
当初左将军府从新野迁往樊城,刘备决意张贴告示知会新野黎庶士族,并言明愿同往者绝不相弃,诸葛亮便力谏不可。他当时还觉得诸葛亮多事,刘备既然已经被任命为南阳太守,在辖区内安排几个流民或者几户豪绅也不过举手之劳。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刘备率领的中军离开新野的第二天,新野县南的流民大营里边开始有大批扶老携幼的流民向樊城方向运动,一开始时每日不过数百人,但后来便越来越多,最多的一天竟然有将近五千流民的大队离开流民营沿着大道南下。初时奉命警戒大路的关羽不过带着队伍在官道上来回驰骋巡视——也顺便让这些刚刚有了自己的战马的骑兵战士们练习一下骑术。但随着大道上的流民越来越多,连有些士族大户也开始纷纷举族南迁,关羽便感觉到一副棘手的重担骤然间压了上来。拉了几百里长的流民队伍,内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