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终了
路边繁花盛开,绿草茵茵,星空变成了碧海的倒影,鱼儿在瀚海中游动,摇晃起点点涟漪,如镜般的海面倒影起繁世间,比人界的天空还要美丽深邃。
但她却一直走一直走,不肯再回头。
后来,郁暖的面前出现了一丛荆棘,她走不过去,于是气得踢了一脚,白生生的脚底将要碰到硬刺,可刺上却开出累累花苞,一点点在她面前绽放,软和托住她的足底,血红冷艳,却也柔弱雍容。
郁暖忍不住打了花瓣一下,却不舍得用力,抬头赌气道:“你放我回人间。”
道祖没有回答。
郁暖泪水涟涟而下,哭泣道:“你把我害得这样痛苦,我的心口一直疼,有时做错了事,就连脑袋都疼得要命。”
“你说你爱上我,可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从来不心软……”
其实她知道,道祖也不记得了。
即便有三千神思,但他承诺过会封去所有神识,可她便是要无理取闹,诬赖他,他也不舍得辩驳。
记忆如流水般涌入,她有些无措难堪起来。
她以为的剧情,不过只是道祖为了囚禁她而创造出的世界,一草一木都是真的,只是所有的事都因她而起。
而所谓的按照剧情走,不能于人前崩人设,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也是,他哄骗她的暗示而已。
所有的疼痛和因果,都是为了迫使他们倾心相爱。
她在床榻上练习新婚之夜如何将他拒之千里,这样的事很早便叫他知晓,又如何能称作是不在旁人面前“崩人设”?她想要避孕,甚至不惜伤身,又何尝不是在“崩人设”?
可这些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做法,却早已被发现,经过了整密精确的算计,能推动下一个因果,由此牵一发而动情,像是凡间的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件件事体倒下,倒下,再倒下,最后她终于被打动。
终于愿意许下那段诺言,从此对他倾心相付。
而在这之前,是无数个世界的推演失败,无数个世界的他们,因为荒谬的因由而分离。又无数个小千世界中,没有所谓“剧情”的迫使,她甚至没能见他几面,便匆匆死去。
又有一些世界,有了“剧情”的迫使,但在她自刎后却被戾气强盛的戚皇囚禁起来,对他由爱转恨,由恨生怖,最后早早死去。
另一些世界里,她消失了,但却被他找到,早早的跟着回到长安,没有消磨他,没有契机表达满心的彷徨疑虑,所得到的结果便是再次被囚禁,像是从前数个世界一般含恨早死,而他也抱着心爱女人的身子余生了了,不复温情。
最后一个世界,是炼化了她所有神识须脉,又推算演练了数千万遍,所得出最准确的脉络纲要。
不啻于把着她的手,一笔一笔,把爱情交融于心,力道强硬又不容拒绝。
的确,那不是郁暖的本愿,那都是他的算计。
但当世间万物都在助长他们的爱情,她避无可避。
她知晓,若道祖没有封闭记忆,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男人信守了诺言,但她却耍赖任性,偷偷从几千个小世界中剥离出自己,让他空等一场,没有任何结果。
他这样缜密耐性,一点也不怪罪她,把她一步步诱入最深沉的牢笼。
过了很久,郁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又道:“好罢,我承认,我爱上了您。”
她又道:“可再爱,我也不会愿意呆在无色天界中。”
“我的回答还是同样的。”
千亿年的时光如梭而过,道祖又如何不寂寞。
他若不寂寞,便不会剖开自己的胸膛,取下一截近于心口的肋骨,创造了她。
她一睁眼,男人便告诉她,她是妻子。
他是丈夫。
她懵懂而无知,被他把着手,一笔一划的学会怎么写字,怎么读懂天道。
天道是道祖所创,是万物的本源,与生生不息的法则。
多少人一生追随,却只得参透大道下的万千小道之一,萤火之亮,不堪皓月之光。
但她一睁眼,便甚么都懂,因为她是道祖的妻子。
可妻子是什么呀?
于是道祖告诉她,妻子是凡间的称谓,是伴侣,是此生的依存,是一生的挚爱。
她很好奇,凡间又是甚么?
道祖说,凡间不是她的地方,即便是天界也不是。
她生而住在至高的无色天界,没有人比她更高贵。
阿暖却反驳他:“您不想去凡间,又何必说我是您的妻子?这个称谓本就是凡间的称谓。”
他却笑了笑,没有反驳。
阿暖后来知晓,就连天道都是他的,那“妻子”这个称谓,其实本就不属凡间。只是道祖原本从没有妻子罢了。
他生于混沌,寂寞惯了,再是寂寥,也不过一个阿暖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