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朔云秋

方向被映得雪亮。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一道被拖长的黑影从他身后蜿蜒而来,手中一物高高举起——

  单超瞳孔猛缩,犹如起跑瞬间的猎豹,反身挥拳向后!

  然而刹那间已经太迟了。

  咣当一声重响,他只觉得后脑仿佛狠狠地撞上了什么,简直连脑浆都要从颅骨内横飞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见偷袭者是谁,就猝不及防摔进了黑暗意识的深渊。

  ……我是谁?

  这是哪?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喝骂、摔打、周围小孩尖锐的哭叫遥远而不清晰。

  这是……

  年幼的单超在拳脚中拼命蜷缩,紧紧护着怀里半块脏兮兮的胡饼,任凭胸口、背部、腿上传来密集的剧痛。

  胃里饿得火烧火燎,沾满了鲜血和尘土的全身肮脏不已,甚至比路边被人踢来踢去的、骨瘦如柴的野狗还狼狈不堪。

  我要死了,朦胧中他想。

  要死了。

  帐篷突然被掀开,外面集市的人声和马嘶清晰起来,奴隶主远远吆喝了几句胡语。

  “哎!哎!别打了!”

  “库巴叫他过去!”

  “别打了!”周围稍静下来,胡人粗哑的声音响起:

  “有人要买他。”

  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从外延伸进来的光带中投下长长的黑影,继而走进帐篷,停下脚步。

  小单超面前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皮靴,沾了很多尘土,打着铜铆钉,看上去十分结实。

  他条件反射瑟缩了下。

  这么坚固的鞋踢在身上会很疼,他知道。

  然而许久都没有动静,没有叫骂也没有踢打,那双皮靴甚至连任何移动的意思都没有。

  “……”

  小单超终于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因为血泪混合而模糊不清的视线,竭力向上望去。

  逆光处静静立着一个人,挺拔的身形裹在微微泛黄的粗布斗篷里,背后用旧布条一圈圈裹着把长剑,周身仿佛还残存着长途跋涉风沙未尽的气息,正低头注视着他。

  白银面具戴在这个人的脸上,遮住了鼻尖以上大半面容,但仍能从柔和的下颔轮廓中看出他还非常轻的年纪。

  小单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后缩了缩,面上充满警惕,眼底浮现出疑惑、恐惧和一丝期盼混杂起来的神采。

  那人终于微微呼出了口气,斗篷里随意丢出个布袋,啪地扔到奴隶主面前的地上,从袋口中骨碌碌滚出几串铜钱。

  随即他弯下腰,对单超伸出手——

  那是一只五指微张、掌心向上,虽然有着厚厚剑茧,却修长有力且形状好看的手。

  “我买下你了。”

  面具后他漆黑专注的双眼与单超对视,说:

  “跟我走吧。”

  ·

  大漠深处人烟稀落,风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席卷而来,飞掠过连绵沙丘,大丛胡杨,以及更远方时隐时现的地下暗河。

  他们的家就在这里。

  泥砖搭成的土屋,周围用石块围起一方空地,算作院子,院子周围生长着看不出种类的灌木和荒草。

  大风吹过屋顶厚重的毛毡,发出噼啪声响。

  屋外传来打水声,片刻后年轻人掀起破旧的门帘走进来,递给单超一碗水和几个胡饼。

  “吃吧。”

  那胡饼是软的,泛着淡淡的金黄色泽。小单超从没吃过软的胡饼,他嗅到羊肉散发出的腥膻气,咽了口唾沫问:“为什么你要买我?”

  ——孩子的声音因为挨打受伤而格外沙哑,只要一发声,喉咙就泛出血液干涸后的铁腥。

  年轻人坐在屋子角落里,半晌才说:“没有为什么。”

  单超警惕道:“我是……”

  “不用知道。”

  “……那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终于侧过头来望着他,目光却很悠长,仿佛透过单超小小的身影,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很久后他才开了口,声音非常平淡:

  “你也不用知道。”

  小单超换了个新主人,却没有半点要挨打的迹象。

  晚上年轻人打来水,让单超脱光,在油灯下用湿布仔细擦洗他脏兮兮的全身。每擦到或淤青、或紫黑、或血肉模糊的伤处,单超都忍不住发出吸气声,和窗外沙漠里呼呼的寒风混合在一处。

  年轻人擦完放下布,吹熄油灯,说:“睡吧。”

  沙漠里弯月又大又亮,从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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